等我到达镇子上的,整个镇子都沸腾了。
卢道被山贼杀死,巴克乌尔倒台,魔物消失。
山贼也束手就擒,就像珠子一样穿在一根绳子上沉着头缓慢地走向牢狱。
借由骨头大爷的宣传,我俨然变成了拯救镇子的大英雄。
尽管我一再推脱,镇子还是举行了宴会。从巴克乌尔家搜到的财产又还给了镇子上的居民。翻身农奴把歌唱,整个镇子又恢复了勃勃生机。
中央广场上灯火通明,高歌痛饮。
我并不是十分喜欢这样的聚会,但是盛情难却。
至于不想参加的理由也很简单,我不能露出脸,所以只能看着他们吃吃喝喝。喷香扑鼻的美食就在我面前,我却只能咽口水,告诉自己明镜止水。
不过说实话,我也确实胃口不佳。
“举杯吧各位!感谢蒙面勇者大人!”
“感谢蒙面勇者大人!!”
一阵附和与欢呼声响起。
我不能亮明身份,因此也没办法拒绝这个绰号。好在我把斗篷围巾一摘就没人认得出来了,这种架空的称号要不要也无所谓。
另一面已经让卡洛娜去和搜查官协商了,以后这个镇子也有政府直接管辖。治安什么的大概也会日趋正规。虽然因为税收回调导致旅行商人的数量可能会减少,但和原来的表面繁华相比要好太多了。
眼看宴会正酣,我对身边的骨头大爷小声说:
“咱们回铁匠铺吧。我不适合当什么勇者,你没忘了要教我打铁的事情吧。”
“老朽当然没忘呢。”
“诸位!”
我举杯,站起来说。
“我偶然路过此处,出于勇者的信念而拔刀相助。诸位不必在意,拿回了属于自己的权力之后,你们就是堂堂正正的原住民了!从此以后请自食其力,勇敢地活下去!相信经受过苦难的各位,能够创造更好的未来。同时,不要因为自己曾经受过痛苦,就去伤害他人!我的发言到此结束!诸位欢度此良宵!”
“噢噢噢噢蒙面勇者大人!!”
“良辰美景不可负!大家干杯!!”
“歌舞不要停!今天一醉方休!!”
欢笑声此起彼伏。
这样就好了。
我把一根绳子抛给地狱中的人,却没有拉他们上来。我所做的只是在这里放下一根绳子,他们愿不愿意爬出来、以何种方式脱离苦海,都是他们自己的选择。
浮士德里面有这样的诗句:
“是爱?是恨?环绕在我们身畔。
亦苦,亦乐,交替着不可言传。”
充满着对未来的爱,充斥着对过去的恨,亦苦亦乐地活下去。
接下来,就相信这个小镇的恢复能力吧。并不是把坏人打倒,被欺压的人就会活得快乐。有的时候,他们可能已经习惯了身为奴隶的身份了。如果是那样的话我也毫无办法。该做的已经都做了,但战斗才刚刚开始,并且是我无法插手的战斗。
“骨头大爷,您说的锻打到底是怎么回事呢?”
“你把腰上的刀给我看看。”
我解下黑色的太刀双手呈上。
“这把刀,完成度就已经很高了。”
“但是也就是说,还没有达到完成的程度吗?”
骨头大爷生起火,将我的刀放在煅烧用的炉台上。
“我很早以前就不做武器了,但是你救了这个镇子。我们约定过的。”
他拿起锤子,以让我眼花缭乱的速度高速锻打。
乒乒乓乓的声音起先刺耳无比,但是逐渐变得和谐了起来。音律也变得很微妙,仿佛湖边柳条上的露珠在清晨扑簌扑簌地落在水中。
我从未见过这样的技术,因此有些哑然。
骨头大爷转向我:
“你做锻造师应该不出五年吧。”
“是。我从两年前开始做武器的,自己也开着武器店。”
骨头大爷放下了锤子。
“总觉得很可悲啊。老朽做了一生的武器,还是连你也赶不上。你的才华是无与伦比的。”
“但是您刚才的锤法……”
骨头大爷苦笑着摇了摇头。
“打铁就是一场盛宴,就像宴会一样,必须要热闹。要有活力。锻打,不仅仅是为了除去杂质,也是为了让武器具有灵魂。”
“灵魂?”
骨头大爷认真地点了点头。
“好的武器都是有灵魂的。”
我站在一旁思考,骨头大爷突然恍然大悟地对我说:
“对了,我还没问你出来旅行的原因。”
“我的同伴,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带着一把比我做的还好的剑。我打算去找那个锻造师学习那种方法。”
“比你这把黑刀做的还好吗?”
“是的,我这把只是偶然而已。她那把是真货。”
骨头大爷长呼了一口气。
“是勇者学校校长梅里斯吧。”
我大吃一惊。
仿佛看出了我的惊讶,骨头大爷干笑着说:
“要说比这把刀做的还好,也只有那家伙了。那个人也是天才,你要小心点,她年纪大了,很不好相处的。”
“不过您的锻造手段来看,应该也能做出毫不逊色的刀来。为什么不再锻造武器了呢?”
骨头哼了一声。
“我的老伴,用我自己做的刀自杀了。”
就这样,绝不多说一句话。
“抱歉。那种锻打手法,可以教我吗?”
“你是锻造师,这点小事自己摸索去。既然要去找梅里斯的话,怎么说也要成为相当有实力的锻造师。她的等级比你高出的可不止一点。不好好去做的话,梅里斯大概接待都不会接待你的。”
太宰治《正义与微笑》中的主人公芹川进在拜访老师齐藤的时候,齐藤只是托女佣转交了一张纸条,上面写着“春秋座”三个字。芹川打算询问详情,没想到在屏风后面偷听的齐藤老师却大声说:你自己搞掂!
果然高手都是这么教导后辈的。
这么一想的话,我不禁对骨头肃然起敬。
我回到宴会,宴会已经到了尾声。
小伊兰吃的很饱,幸福地依偎在小毛球身边打盹。
村里的少女们缠着卡洛娜问东问西,像什么保养皮肤啊、如何参加勇者学校的入学啊、学校生活啊之类的,卡洛娜也笑得很开心。
幽灵小姐坐在房顶上望着浩瀚的星空,不知道她在想什么。
明天,就要开始新的旅程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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